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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曾的卢沟桥战事亲历记
方大曾刊登在《国民周刊》上的《奋勇杀敌的二十九军》
方大曾在集宁
	 上海《申报》增刊用方大曾拍摄的《守卫卢沟桥军士之英姿》做封面
	上海《申报》增刊用方大曾拍摄的《守卫卢沟桥军士之英姿》做封面
日前,中国记协召开冯雪松追踪采写方大曾事迹座谈会,追忆“七七事变”报道第一人方大曾。
方大曾是上世纪30年代活跃在长城内外的知名记者,也是许多欧美报刊的供稿人。其作品大多反映当时的民风民俗、战事及社会变迁,在当时与范长江、徐盈等同负盛名,被后辈称为中国的罗伯特·卡帕。
让我们通过方大曾的卢沟桥战事亲历记来缅怀这位勇敢的记者……
1937年7月7日,被历史学家们界定为中国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的起点。
当时,正在北平家中休假的方大曾得知日军进攻的消息后,便决定前往卢沟桥,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他的命运很可能是另外一个样子。
7月10日早晨,他整理了相机和胶卷,带着简单的行李,与母亲和妹妹匆匆告别。当时的北平已处在一片恐慌当中,许多郊外的老百姓,为了躲避炮火,源源不断地涌向城里,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自己会遭受什么样的厄运,但是不祥的预感还是困扰着每一个人。从前方传来的信息得知,战争似乎已经离这座古老的城市越来越近了。
来自宛平城下的报道
在方大曾的战地笔记里写道:
?。?937年7月)十日清晨,战争既停,记者骑自行车前往卢沟桥视察。由广安门通卢沟桥的大道,已于去年此时修成了很好的汽车路。路的两旁尽是农田。时已仲夏,田野亦显得特别美丽,经小井村、大井村,市集都相当热闹,战事似乎已完全成为过去了。在丰台岔道口,我被几名日军截住,我身边的相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怀疑我是中国军队的高等侦探,理由是新闻记者没有勇气到日军方面来;我递上一张名片,加之态度自若,这个猜疑也就消除了。一小时后,我被放行,穿过涵洞,再行了一里多路,就到了宛平城下。这里正是战场地带,伤亡的兵士想必都已由双方运回了,只剩下一匹死去的骡子,肚肠流露在腹外。城角上飘着一面停战的白旗,城上有几个保安警察在放哨。城东门紧闭着,西门开了一半,我随一位姓于的警官各处拍照并了解战况。时已正午,忽然听到了两个消息,第一是大井村又被日军占领,第二是日军四五百人又从丰台出动,向卢沟桥进发。
后来,他将这些见闻写进了《卢沟桥抗战记》一文,成为当时全国军民了解抗战前线最直接的描述:
记者在宛平县工作毕,即登卢沟桥西行,我军此时已在桥之西端,桥头满堆沙袋。守军盘问我,我说是从北平来的,他们很兴奋。又问我:日本兵撤退了没有?我即据实告以并未撤退,且正在增援中。听了这消息之后,兵士们都感觉极愤恨。
我站在卢沟桥上浏览过一幅开朗的美景,令人眷恋,北面正浮起一片辽阔的白云,衬托着永定河岸的原野,伟大的卢沟桥也许将成为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的发祥地了!
从卢沟桥到长辛店只有五里,该地为平汉路北段的要站,机车厂、材料厂都在这里,居民有七千户,百分之七十都是平汉路上的职工,因之同时也是个工人区。
在一条街的尽头上,排列着阵亡的兵士的尸体,正在一个个的拍照抬埋。说也很巧,事变发生的那天,北平某木厂有一批订货由铁路运来,计木板四十吨。此项木板因战争阻于此,于是恰好就被军队出价买来,赶制了棺材。中国人对于保全尸体是很重视的,这次为国牺牲的健儿们,可瞑目于九泉了。军队中以四毛钱一天的工资招募了本地的老百姓做抬埋工作,老百姓都很勇于服务,军民的感情非常融洽。休息的时候,兵士还把自己的香烟分给他们共享。
围着尸体看热闹的人中,有一个就说:“直奉战时,在长辛店打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死这样多的人??!”又一个说:“死的那个连长他太太才十八岁,就住在这个街上,昨天看着棺材埋了之后,就坐火车回娘家去了,大概许是保定府的人。”
街头扶轮小学的童子军,打着一面小旗向各商户宣传募捐,商会特做了十几担绿豆汤,备了好些烟卷糖果,由一大排人抬着往卢沟桥去劳军。长辛店的民众都活跃起来了!
南下、北上的列车全止于此,所以长辛店更是热闹。一列伤兵专车正要开往保定,列车的最后一辆车,躺着守卫宛平县城的营长金振中,他的腿部被炮弹炸伤了。长辛店的“员工慰劳团”带来大批慰劳品,挨车分送给各伤兵。金营长得的东西最多,但随后又命令他的传令兵把这许多东西转送给各车里的许多同难者。
卢沟桥事件发生后,新闻界之到长辛店来者,尚以记者为第一人,故很快的这个消息就传遍全车站了,因之在工作上得到各方面许多的帮助。
下午四时,赴驻军团部去访吉星文团长,他是这次战役的直接指挥官,我们会面时,他手里正拿着一个电报,同时很匆忙地对我说:“前方很紧,日本兵恐怕又有新的动作!你从北平来吗?要不要回去了?”
记者辞出后再回到街上时,消息越发紧张了。一座高坡上,机关枪架在那里,路上的人多往家里跑。车站东边的商店,因为临近河边,所以也纷纷上了门。无疑的,卢沟桥又在对抗了。记者以发稿关系,又必须当日返平,但战争既又复起,卢沟桥自然不能通过,不得已乃沿永定河西岸绕道门头沟路线返平。
这条路正是我军沿河的一道防线,所以要经过好多次守军的盘问,但每次盘问之后又必很客气的说几句道歉的话表示“对不起,耽误了你的时间。”这条路很少有人走,所以我这不速之客颇易引起他们的误会,我又曾遇到一个兵,从侧面五十米远的高梁田里跑出来,并立刻做卧倒的姿势用枪口瞄准我,喊一声“站??!”我停住,告诉他我的来历和去向,他才叫我离他很远的走过去,但是他仍用枪口向着我,直到我的背影在前途中消失之后。我感觉二十九军的兵士每一个都很可爱,他们平均年龄都很小,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正充满了天真活泼和英勇热烈的心,又何况他们都受过铁的训练与强烈的民族意识的浇灌呢。
离长辛店十二里,至卢井村,正是下午六时,隆隆的炮声从卢沟桥方向送来,激烈的战争又在进行着了。所谓“和平”只是对方的缓兵之计,虽然我军为和平起见,已自动退至卢沟桥西岸,但是我好像有一个很坦然的心,相信二十九军绝对不会失掉自己的阵地。炮声一直把我送进了城,天色已黑,城门正要关闭了。
第一个赶到长辛店的记者
方大曾是卢沟桥事变后第一个赶到长辛店的新闻记者,上海《新闻报》记者陆诒50年后还清晰地记得方大曾那张年轻兴奋的脸庞:“他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宛平,最先报道了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在小方的笔下,战争的惨烈直刺心脾,虽然几十年过去,从他留下的亲历描述中,仍然让人心有余悸,仿佛战争就发生在眼前”:
十日下午开始的二次总攻,日军仍未能得逞,反而遭了比第一次战役的更大的损失,计两次战役死伤达二百三十名之多,而我军伤亡则为一百五十余人。
二十九军在这次抗敌战斗中,其悲壮惨烈,实非笔墨所能形容。记得在日军二次进攻的夜里,我军有一排人守铁桥,结果全部牺牲,亦未能退却一步。及后援军赶到,始将铁桥再行夺回。一个伤兵告诉我:他在那天参加夺桥的战役,他冲到日军的战壕里,把一个敌人用刺刀扎死,没有把刺刀拔出来的时候,旁边的一个敌人把他左背刺伤,他就放弃了枪,右手从背上拔出大刀,立刻把刺他的那个敌人斩去半个头,并且接连杀伤两个敌人。这时他腹部又受了另外一刺刀,他觉得够本了,就跳出敌人的战壕跑回来。他还说:弟兄们将敌军打败后,还拼命的追杀过去,集合号也不能把他们集合回来,结果还是官长们亲自把他们叫回来的。因为我们有命令:只死守,不进攻。但这种情形好像猎犬追赶兔子一样,是一件无法抑止的行为!伤兵们每人都有两处以上的伤,可是他们都很满足自己已经够本了。
刚愎自用的日本少壮军人对于这两度战役的败死自然是绝不甘休。“倾巢来犯”的形势由此造成了。于是北平的西南郊已完全布满了日军,野蛮的暴戾行为发作起来。关外调来的军队,对于怎样向中国大众施逞其淫威,经验当然丰富。农民们被强迫着割平自己的庄田,不止此也,割完之后,还被活活的埋在地上,只留一个头在外边,等他们慢慢死去。至于妇女们所遭遇的命运,更不忍想象了!为什么我们不立刻动员,把这些惨无人道的野兽赶出境外呢?。ǚ酱笤堵登趴拐郊恰罚?/p>
7月11日至22日,方大曾在家中写出长篇通讯《卢沟桥抗战记》,洗印了卢沟桥、长辛店被日军轰炸后惨状的照片,紧张的工作的同时,他在不平静中度过了自己的25岁生日。
“卢沟桥也许将成为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的发祥地”
23日,方大曾将文章和采访拍摄的照片从北平寄出,后刊登在8月1日出版的上海《世界知识》杂志第六卷第十号上,文章还加了编者按,“小方先生此稿于廿三日由平寄发,正在廿一日所得停战协定成立之后,末第二段所说和平解决,就是指当时的停战办法。但是日帝国主义显然没有和平的诚意,只有侵略的野心。在廿五晚廊坊事件,廿六日广安门冲突以后,日方对我已下最后通牒,中日大战已经迅速展开了”。
这篇记者亲历的文章,在第一时间,向读者详述了战事的轮廓和亲眼所见,与评论相得益彰,生动准确,文章中他预言:伟大的卢沟桥也许将成为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的发祥地。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小方的名字开始受到人们的关注:
战争空气由于这次的炮火变得突然紧张,大概全国的民众都确信一个全面抗战将要开始了吧,美国几家著名电影公司的新闻摄影员,中央电影厂的技师以及国内的几位著名记者都纷纷赶到北方来,然而局势反而沉寂下去。现在,平汉路的客车已经通到北平来,据说一切均已和平解决,双方同时将军队撤回至相当地点了,今晨——廿三日,我军已有三列兵车自北平开往涿县,而日军则只将占据铁道之军队撤退一里许,并且山海关方面还有无数日兵继续的开往天津,不知所谓“和平”之内幕究竟如何?
也许这篇通信到读者目中时,更严重的局势又已经展开了,因为我实在没有法子相信,同时全中国的民众也都没有法子相信,这次事件又和过去一样造成万分耻辱的结果。假若忠勇抗战的二十九军从北平撤退了,而这样大量的日军被容许长驻在华北,那么华北不是就等于伪满和冀东一样了吗?(方大曾《卢沟桥抗战记》)
这篇文章已经被尘封了多年,由于年代久远,刊物的用纸已经变黄发脆,当我小心翼翼捧读的时候,似乎见到了一个志同道合无话不谈的朋友,他仿佛坐在对面,时而激动时而愤怒,眼睛放着光芒,身体充满活力,只不过他在时间的那一端,我在时间的这一端,手和刊物中间短短的距离,却相隔了70多个年头。
再次前往卢沟桥前线采访
方大曾在北平家中写作《卢沟桥抗战记》期间,冲扩整理了向杂志社投稿的照片,并对卢沟桥事变后的北平动态进行采访,用相机留下了珍贵的资料。随后离家再次前往卢沟桥前线采访,从此就与家中失去了联系,没有信件,也没有什么人带来消息。
我们今天能知道的关于方大曾的最后消息,是他于1937年7月30日写作的《保定以北》一文:
二十九日晨,记者离长辛店赴门头沟,在街头正遇着吉星文团自卢沟桥撤退回来,觉得很奇怪,问他们卢沟桥上有人接防否,他们也不答应。同时,在去门头沟的大道上,三十七师的队伍亦由西苑方面退下来,据他们说昨夜在北平附近还打了一夜仗,日军借坦克车攻击,战争非常激烈。
行出长辛店十余里,遇到从门头沟返回的旅客,据说北平与门头沟之交通亦断,好像一切情形均与昨日在长辛店所闻者大为相异,返平企图即不能达,记者乃折回长辛店。
长辛店车站上,冷清清的,一辆客车也没有,记者只得沿铁路徒步南下,吉星文团退下来的队伍,络绎不绝的陪伴着我,他们到了离长辛店二十里路的南岗洼集合,样子很疲倦。团长也随着队伍一同走,大家在这里休息。到南岗洼约十分钟,一队飞机又来了,先是九架,见他们盘旋在长辛店的上空,一升一降的抛着炸弹,轰轰的响声,这里还听得很真。接着,六架重轰炸机往南岗洼飞来了,无疑的,目标是向着吉团来的?;厍沽诩涎祷埃皇鄙⒖患?,几个炸弹落了下来,随着又是机关枪的扫射。我们受到相当损失。飞机盘旋了很久,投弹五十余枚,并且飞得很低,我们没有高射的武器,只得被敌人任情的屠杀。高粱地本是避飞机的去处,无奈因为人数过多,并且二十九军完全穿的是灰色服装,对于绿色的高粱地也不很合适。更何况敌人能够飞得这样低呢?当时的情形实在“惨不忍睹”。
记者以接近军队,危险性较大,乃离南岗洼继续南行,二十里至良乡。车站上停着一列军用火车,这列车从前方节节后退,自然是为了避开飞机的眼线,但是第二天,当它避到保定来的时候,结果还是被炸毁了。日本飞机怎么这样清楚地知道这是军用火车呢?这自然是汉奸活动的力量了。
记者在良乡未久留,即再徒步前行,又二十里,至窦店车站,时已下午三时,站长告记者已有客车一列自长辛店开来,等了好久,从老远的铁路线的尽头处,一座雄壮的机车直奔而来,他带来了长辛店的全体路员,不只是全列车里都装满了人,连车顶上,机车头上也都立了许多逃亡者。长辛店现在是一片空地了,路员的家属早已有数十列专车离开了长辛店,只剩下这一部分负有职务的人,也于这次列车全体退出来。他们述说长辛店被炸的惨状,令人听着不忍入耳!问他们二十九军都退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们说没有见到。的确,这也是一个谜,二十九军忽然从防线上总撤退之后,就见不到他们的踪影了,这决不是败退,这好像是一个有计划的神秘行动,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或许会有一个战略上的转变吧。
8月1日出版的《美术生活》(上海)杂志,发表了方大曾在战争前沿拍摄的一组战地照片,共18张。
此后,再无方大曾的消息……
编辑:曾珂
关键词:方大曾 卢沟桥 卢沟桥战事亲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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