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9年9月21日，一架制作粗糙的飞机上天试飞。驾驶并制造这架飞机的，是一个年轻的中国人冯如。冯如及“冯如1号”飞机，是中国现代航空事业的开端。今天，中国现代航空事业走过110年，从航空救国到航空报国、航空大国，中国航空业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航空工业和航空服务业。

民营航空是航空服务业中的一支“劲旅”，伴随改革开放的步伐，一飞冲天，生气盎然。

日前，人民政协报记者专访全国政协委员、春秋航空公司董事长王煜。春秋航空是最早一批进入民航体制改革的民营企业，它的成长见证了中国大众化民航发展之路。透过春秋航空，我们可以看到，新中国成立70年来人民生活蒸蒸日上的轨迹；我们更可以看到，中国发展民营经济“两个毫不动摇”的发展历程以及民营经济更加美好的未来。

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中国民航业一直走在交通运输行业改革开放的最前沿，是最彻底的与国际接轨、较全面向民间资本开放的行业。春秋企业是改革开放的亲历者、受益者、见证者。

我的父亲叫王正华。去年，他入选为中央统战部、全国工商联发布的改革开放40年百名杰出民营企业家名单。当年，他响应党的号召，毅然放弃了体面、稳定的公职身份，率领上海知青艰苦创业，创办了春秋国际旅游社，后来创办了春秋航空。

■■大胆试大胆闯

1978年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确定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路线。上海是得改革开放风气之先的城市，我父亲敏锐地感觉到，旅游业可能会成为群众性、大众化的消费热点，他选择了开办旅行社。

旅游社大号“春秋”，寓意是“长久”。当时的注册登记号是007号，是上海第7家旅行社，也是中国最早一批民营旅行社。他领着10多个上海知青在一个两平方米的铁皮亭里开始了人生第一次创业。

民营经济、民营企业的发展靠的是什么？是对政策的敏感，是不怕吃苦的闯与试。

当时，大多数旅行社还只做单位疗（休）养旅游，旱涝保收。我父亲受一本“世界旅游及其哲学”著作的启发，专做“散客成团”。那时国内旅游行业刚刚起步，缺少懂行的；办社初期，他手中没有一点余钱，经营十分惨淡。面对困境，我父亲咬牙花钱请老上海的旅游业者给大家补课，摸索培养了第一批专职国内导游队伍。

旅游社的第一笔生意是28人的团队到苏州。我父亲说，大巴是借的，油票是向亲戚朋友“讨”来的。不认路，还要忍受司机的责难。白天顾不上吃饭，晚上还要帮忙洗车。但是，有生意做，就有了希望。

到上世纪80年代末，旅游社营业规模从1万元到1415万元，利润从0元到44万元。

1992年，邓小平同志发表南方谈话，小平同志说：“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些”“看准了的，就大胆地试，大胆地闯”。当时兴起了新一轮的民营经济创业潮，而春秋旅游社已经略有收入，我的父亲决定把步子再迈大一点。

上世纪90年代初，也是中国早期互联网的开端。春秋旅游社的“散客成团”全凭人工操作，业务量非常大，很容易出错。我父亲聘请了英国留学的技术专家，自主开发了诺威网络平台（NovellNetware），告别了手工票板的传统，实现了全国联网、全国统一出票、统一财务结算，在国内首创了“科技兴旅”的先河。1993年，春秋旅游社获得上海国内旅游第一，并在美国设立分公司。时隔一年，旅游社一鼓作气登上了国内旅游第一。

旅行社红红火火，如何保障出行呢？邓小平南方谈话之后，国有一统天下的民航部门改革有了新进展，春秋旅游社抓住机会，大胆使用了包机业务。从1997年开始，7年包机，春秋旅游社累计包机3万架次，覆盖全国30余座城市，客座率保持在99.07%，营业规模从4.1亿元到28.9亿元。

改革开放让大家有钱花，还有钱选择飞机出行。这些变化验证了我父亲最早的判断，他说：“改革开放是利于人民的大好事?！?/p>

■■冲破垄断春秋吃“螃蟹”

民营经济的成长，是不断打破计划经济藩篱，不断解放思想的成果。

2004年1月，国务院新闻办举行新闻发布会，有记者问时任民航总局局长杨元元：“是不是打算开放民营进入航空业？”杨元元不假思索地回答：“有一家大型旅游社，我们准备批准他们办航空公司。”这家旅游社就是我们。

2005年2月，国务院发布《关于鼓励支持和引导个体私营等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若干意见》(“非公经济36条”)，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首部以促进非公有制经济发展为主题的中央政府文件。文件允许非公有资本进入垄断行业和领域，在电力、电信、铁路、民航、石油等行业和领域，进一步引入市场竞争机制。

2005年7月18日，春秋航空的第一架飞机冲上了云霄。我父亲开始了第二次创业。

没有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儿。我们白手起家，政策给了我们机会，但发展要靠自己的双手奋斗。

创新，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企业家精神的重要关键词。创新，是民营经济最宝贵的基因。我们之所以能度过企业生存期，迎来大踏步的发展期，仰仗的就是持续不断地创新。

我的父亲是第一代典型的民营企业家，特别富有创新精神。那时，春秋旅行社每季度主动向民航部门送一份报告，内容很丰富：旅游包机是怎么回事，旅行社、旅客、航空公司各有什么得益，包机成功的关键点在哪里、怎么提高客座率等。

一开始，有人很奇怪：一家旅行社向民航局送什么报告？后来，由于报告内容丰富、数据翔实，被民航部门热情评价为“春秋现象”，这为我们开办航空公司打下了基础。

为了降低成本，在上海两大机场的支持下，春秋航空自行设计了航班离港系统并成功运行，每年节约成本从几千万元到上亿元。我们的简化登机牌，一张成本仅0.03元，和普通登机牌的0.4元相比差了10倍，一年能为公司节省近百万元。

2008年，春秋航空有了8架飞机，但开辟航线需要加大机队规模，对于刚刚起步的春秋航空而言，十分棘手。这年，春秋航空成立3年，我来到春秋航空工作。我以上海市“综合保税区特殊目的地公司”为融资平台，首创中国第一家“单机、单船”报关的形式，与交银租赁签订境内保税区飞机租赁业务，降低了融资成本，荣获《中国银行家杂志》评选的十佳金融产品创新奖。

2018年10月，上海虹桥国际机场1号航站楼投入运营。春秋航空和上海虹桥机场合作，创新科技方式，实现了国内旅客乘机流程基本全自助。2019年春运期间，虹桥机场T1国内航班起降架次和旅客吞吐量较平日增长9%和12%，旅客自助值机率、自助行李托运率达80%以上，自助验证率和自助登机率则达70%以上。由于自助流程的普及运用，旅客的出发流程变得更为高效便捷。经测算，从进入值机大厅到办理好行李托运，平均每位旅客耗时7分钟，效率较传统人工值机模式提升了50%以上。

2018年，我光荣成为第十三届全国政协委员。在推动行业高质量发展上，我积极回应航空旅客呼声很高的保障航班准点率问题，提出了关于优化空域改革的提案，有关部门给予了积极的回应和充分的肯定。在多种因素影响下，2018年我国航班准点率在民航史上首次跨上80%大关。2019年全国两会，我从战略的角度，提交了《关于发展入境游，平衡服务贸易逆差的提案》。为了服务人民的美好出行，我们一直在寻找新的增长点。

春秋航空创造了中国民航史上的数个第一：第一家由旅行社办的航空公司、第一家自建销售系统的航空公司、第一家定位于低成本大众化商业模式的航空公司。2015年1月，春秋航空上市，又成为中国第一家民营航空上市公司。春秋航空从开航的3架飞机发展到如今的95架飞机，是中国最大的民营航空公司。2018年，运输旅客1952万人，实现营业收入131.14亿元，净利润12.18亿元。

■■传承企业家精神

我的父亲第一次创业时30多岁，我从国外回来，进入春秋航空之时也是30多岁的年纪。两代人经历的时代完全不同，或许我们是有些代沟，但有关价值观等原则性问题，我们是有共识的。

父亲很节俭，他和CEO合用一辆轿车，出差就住快捷酒店，甚至还住过地下室。我也可以。（公司员工曾经告诉记者，王煜虽然是“海归”，但出差从来只坐经济舱，公务出行不单独派车。）

父亲说，不要忘本。要感恩党、感恩社会、感恩政府，回报员工和社会。

在父亲的手中，企业确立了“春秋大义”——诚信春秋。企业将70%的股份分给了优秀骨干，员工与企业同心同德，和企业发展共命运。我接班后也一直坚守着。企业从不欠缴一分钱，2018年春秋集团纳税总额13.03亿元。截至目前，在衡量航空公司运行品质的四率（安全、运行、准点、服务）指标中，获得民航局全A评价,净利润率在民航业保持第一。

春秋集团和员工设立“中国绿色碳汇基金会为地球母亲专项基金”，在河北康保县沙化退耕地植树造林。春秋集团以“北京少几颗沙子，康保多几片绿叶，农民多几元钱”为目标，在康保种活了28万棵树。

春秋集团积极响应党中央扶贫攻坚号召，在云南红河州对接帮扶数千人口的4个国家级深度贫困村，助学、奖学、扶教、扶职，被当地州委书记评价为“真扶贫、扶真贫”。

父亲是中共党员，他常教导我，人要有信仰，有信仰才更有力量。他现在年纪大了，但还亲自管公司党建，给员工上党课。在父亲的影响下，我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秉承老父亲讲的，“把骨干培养成党员，把党员培养成骨干”，我也把企业党建作为助推企业发展的核心动力。我们公司率先完成了民营企业党组织全覆盖，多次被评为上海市、区先进基层党组织。

第一代民企已经进入“接班潮”，如何接好这个班，我认为精神传承更为重要。时代变化，精神永存。改革开放带来了物质财富，更为中国企业家打造自己的精神家园提供了机遇。我们这一代人，要把中国的企业家精神传承下去，为中国经济的腾飞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作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