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健康”是指非公有制经济健康发展和非公有制经济人士健康成长。强调“两个健康”，不仅是重大的经济问题，也是重大的政治问题。去年8月，中央统战部、全国工商联批复温州创建新时代“两个健康”先行区。全国政协副主席、全国工商联主席高云龙指出，希望温州大胆探索，继续努力，创造更多可复制推广的好经验好做法，为全国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样本，作出示范。

图/张雷

距今将近一年的时间，温州发生了什么变化？

温州人，是一个神奇的群体。一群人讲着外人看来如同密语一般的语言，把生意做到了全球。孕育温州人的温州，是我国改革开放初期民营经济的先发之地。

“生在里弄里，长在民宅中”。温州创造了改革开放历程中民营经济的一个又一个“全国第一”，例如，中国的第一批个体工商营业执照、第一批民营企业；1983年，温州人陈加枢就把生意做到了联合国。

如今，全国民营经济已经取得“56789”的成绩，此时的温州，站在新的历史阶段，又干了一件大事———2018年，温州率先在全国提出创建新时代“两个健康”先行区。

一位温州人说，我们温州人像海里的一种动物，海星，极其普通，却能断臂重生。

如何断民营经济有待更新的“旧臂”，催生民营经济的“新臂”“新动能”，敢为人先的温州又下出了寻求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先手棋。

“98999”的烦恼

“现在的政治、经济、社会环境要比当年好太多了。大环境已经改变，民营经济要从‘富起来’到‘强起来’，需要更多的谋划。我想，温州市委、市政府提出来搞‘先行区’，大致就是要再一次发出召集令，温州还要当新时代深化改革开放的弄潮儿。”7月28日，在全国工商联组织工作会议上，温州市服装商会会长、东蒙集团董事长池慧杰对本报记者说。

温州市委、市政府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召集令？

这要从温州的“98999”说起。

相较全国民营经济的“56789”，温州民营经济的贡献基本上达到了“98999”。据温州官方数据，温州民营经济贡献GDP90%以上的税收、84%以上的地区生产总值、90%以上的技术创新成果、93%以上的城镇劳动就业、99%以上的企业数量；特别是，温州在册市场主体已经突破100万户，企业数量超过1/4，相当于每10个温州人中就有1个经商办企业的。

拥有如此靓丽的成绩单，民营经济要从富起来到强起来，对于温州，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然而，情况并不尽如人意。

打开中国地图，温州的地理区位告诉了我们部分答案。

当年的温州，地处海疆一隅，是体制机制束缚比较薄弱的区域。当全国人民还在为“姓社姓资”争论不休时，温州就已悄悄突破了体制机制的障碍。虽然也经历了“八大王”被判刑事件，但当地党委、政府最终还是“放水养鱼”，悄悄地培育了温州民营经济。

今天，对民营经济大张旗鼓地“放水养鱼”，已是全国的共识。从温州向北望，是宁波、杭州、上海、南京；从温州向南望，是福州、泉州，在温州的四周，已经崛起了众多重量级的明星城市。

池慧杰说：“人家‘放水养鱼’的力度更大。我们创新不够快，相比之下就会落后?！?/p>

瑞安市工商联主席项建忠也有同感。他说：“许多城市的各方面条件都后来居上，温州需要迎头赶上，这才符合我们的温州精神?！?/p>

事实上，近年来，温州一直在埋头苦干。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国家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国家电子商务示范城市、全国首批社会信用体系建设示范城市、国家第一批5G示范区等等，温州能放到全国层面的城市名片，大约将近20个。然而，这个具备敢为人先的创业创新基因的城市想得更多。

浙江省委常委、温州市委书记陈伟俊说，温州是吃“改革饭”、走“开放路”、打“创新牌”发展起来的。立足新起点，我们要持续激活新的“动力源”。

原来，温州是要在新时代民营经济中再领风骚，再造一个全新的“温州模式”。

习近平总书记在浙江工作期间，曾先后23次来温州，他对温州有一个很大的希望，“就是希望温州把这部创新史继续写下去，探索新的规律，创造新的业绩，写出新的经验，为全省带好头，也为全国作示范?！?/p>

7月27日，在温州政府媒体见面会上，有关负责人说，习近平总书记的殷殷嘱托，为温州突出全国民营经济大发展的“重围”指明了创新的方向。浙江省委、省政府对温州的改革也提出了“再造改革开放新优势、再创高质量发展新辉煌”的要求。

“对照这些期望和要求，温州必须要高举改革大旗，坚定扛起改革探路者的使命担当，推动温州改革工作继续走在全国全省前列。所以，在经济领域，我们把‘两个健康’作为深化改革的一项重要尝试，力求取得有影响力的突破?！蔽轮菡泄馗涸鹑吮硎?。

放高质量的水 养高质量的鱼

40多年前，温州乐清人郑元豹与章华妹同时期创业，他的起点要比章华妹稍高?！按蛴?、打铁、打拳”出身的郑元豹在1976年就创办了杭州飞鹰机电控制厂。今天，郑元豹是中国500强企业人民电器集团的掌门人。

“哪里有太阳（政策）、空气（营商环境），哪里就有温州人！”7月28日，在全国工商联组织工作会议上，记者巧遇前来开会的郑元豹。年逾六旬的他依然剪着精干的短发，身着有企业logo的短衬衫，彰显出老派温州企业家的职业素养。

在他看来，温州能成为民营经济先发之地，最关键的要素就是政策、营商环境。

小小的温州，对民营经济从悄悄地“放水养鱼”到大张旗鼓地“放水养鱼”，可以说是改革开放政策不断破题的缩影。

而对于新时代民营经济，已经不是“放水养鱼”的问题，而是如何“放高质量的水，养高质量的鱼”的问题。

温州想要突破、创新、保持走在前列，要拿出什么样的“阳光”和“空气”，超越众多的后起之秀？

先行区创建近一年，温州先后拿出了“41条意见”“80条新政”，并把政策意见细化为146项具体责任清单，这146项之中有57%具有突破性、探索性，走在全国、全省前列。

温州成立了由陈伟俊任组长的领导小组，下设“两个健康”创建办和7个工作组。7个组分别是综合协调组、民营经济健康发展组、民营企业家健康成长组、改革举措创新突破组、法治环境建设组、涉企投诉查处组、新闻舆论组，配强精干力量实现实体化运作。这“一办七组”涵盖“两个健康”的方方面面，既抓实干，也抓监督，舆论鼓劲也没有落下。

再好的政策，关键看落实、落细。那么，温州做了什么？

以金融为例。金融是实体经济的生命之“血”。温州人曾经创造了聚集资金、抱团发展的奇迹，但温州人也背负过被人屡屡诟病的“炒股票炒房炒煤”团的诨名，也出过不少金融方面的负面事件。

“我们是有过教训的。所以在先行区的创建中，我们把做好金融的大文章摆在了突出位置?！币晃晃轮菡矫娴母涸鹑硕约钦咚?。

据了解，目前，温州在全省率先组织实施“融资畅通工程”，出台“无还本续贷”等金融服务实体经济14条，组织开展银企对接等对接现场会，打出一系列具有引领性、实质性的金融支持实体经济组合拳。

去年，温州市贷款余额突破万亿元，成为全省第三个存贷款“双万亿”城市；今年上半年，金融机构人民币存贷款分别增长13.9%和17.5%，增速分别同比提高6.5和6.0个百分点，其中小微企业贷款新增407.9亿元，占新增总量的56%。与此同时，不良贷款率降至1.11%，为7年来新低，防范和化解金融风险工作成效全省第一。

天时地利人和。不仅仅是金融，随着“两个健康”系列举措相继落地，与之相匹配的，是温州上半年经济指标逆势上扬———

40项主要经济指标有19项增速位居全省前4位，超过1/4的居全省前2位。其中，地区生产总值增长8.2%，连续17个季度保持在7.5%-8.5%的区间；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增长18.9%，创5年来新高。

喜讯还有———在6月初召开的浙江省政府专题会议上，温州的惠企政策“直通车”、为侨服务“全球通”、“三清单一承诺”制度、农民“资产授托代管融资”模式创新等改革举措被确定为在全省推广的改革措施。

8月5日，温州在省政府新闻发布平台上举行“创建‘两个健康’先行区，打造民营经济新高地”主题新闻发布会。市委副书记、市长姚高员这样说———市场这只无形的手与政府这只有形的手怎么配合，温州遵循的原则是四句话：市场有效、政府有为、企业有利、百姓受益。政府“有为”的这个“为”，主要是谋战略、搭平台、优环境。

民营经济看温州。如何在“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之间找到最佳结合点，或是未来先行区经验最需要重点总结的课题。

“温商需要有新面貌”

强调经世致用的永嘉学派诞生在温州。那里，是一块盛产企业家、商业人才的热土。

去年，温州有两位非公有制经济代表人士受到国家表彰，一位是南存辉，在改革开放40周年大会上受到嘉奖；一位是章华妹，作为全国第一张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申领者受到习近平总书记点赞。

非公有制经济要健康发展，前提是非公有制经济人士要健康成长。温州企业家群体得天独厚的人文环境，为“先行区”的创建提供了良好的基础条件。

在温州政府制定的146项责任清单中，与企业家健康成长直接相关的有25项举措。比如，温州通过法定程序立法，将每年11月1日设立为“民营企业家节”等。

再如，为了畅通与企业的议事渠道，温州出台了企业家参与涉企政策制定的地方规范性文件，定期召开政企圆桌会议。温州还成立民营企业家“新时代讲习团”，创办温州“民营经济学院”。实行“青蓝接力培养行动”，让更多的创二代脱颖而出。实施“家园工程”，政府投资建成5万平方米的“世界温州人家园”和民营经济博物馆，为民营企业家打造精神家园、情感地标。

池慧杰说：“政府的硬措施以及营造的这种氛围，确实能够鼓舞士气。我们的获得感很好，也更有信心了?！?/p>

郑元豹更有信心。他说，这些年，自己二次创业，已经跟着国家“一带一路”建设走了出去，人民电器集团已在越南、印度尼西亚、老挝、乌克兰等10多个国家有大额投资。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们的企业家也成熟起来了。新时代对企业家的要求更高，我们温商需要有新面貌。我的体会是一定要听党的话，跟党走，才能走出更大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