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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行政化”脚镣跳不了“市场化”的舞

——中国科技期刊现状调查(三)

本报记者 操秀英

科技期刊发展是中国科技界心中的一根刺。

近期的一次香山会议再次聚焦“中文科技期刊”。记者十多年前第一次参加全国两会报道时，委员们就在讨论这一话题。近几年，从政府主管部门到出版社，再到科技界，召开过各种会议，希望推进中国科技期刊发展，但收效甚微。

“我们也想改变啊，可哪有那么容易?！崩醋灾锌圃耗乘诳媳嗉康奈慕?化名)道出了大家的无奈。为什么会“原地踏步”？在业内人士看来，行政化管理是制约中国科技期刊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

科技期刊不是由科学家说了算

“我们研究所有3种期刊，几年前就在考虑将它们分成不同层次，分类发展满足不同受众需求。但报到上面不同意，不是编辑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蔽慕芩担泄夭棵哦云诳墓芾砩踔料钢碌矫扛霰嗉磕暌卸嗌俑鲂∈钡囊滴衽嘌?，而且培训内容都有严格规定。

“我感觉国内科技期刊的压力近几年越来越大。”一家中文核心期刊的编委陈冬(化名)告诉科技日报记者，“究其原因还是期刊没有自主权，这就导致层层管理和限制，几年前我们就考虑出英文期刊，但由于领导意图、审批等原因，这件事现在还没做成?！?/p>

正如陈冬所说，长期以来，我国科技期刊实行主管、主办和出版的三级管理体系?！昂艹ひ桓鍪逼?，行政化配置刊号资源，考虑部门需要多于考虑学科发展和期刊产业需要。办刊过程中没有充分发挥科学家的作用，还存在一些不太必要的行政干预，连改个刊期都要层层报批?！笨蒲С霭嫔绺弊鼙嗉嫠呖萍既毡钦?，所谓的质量管理则停留在编辑规范层面，比如错别字、印刷错误等，重点不是学术把关。

办刊人员缺乏积极性 质量堪忧

“通常在这些挂靠单位中，期刊部门是最不受重视的，工作人员也没什么动力把期刊做好?！背露钩拢耙郧爸鞴懿棵哦云诳幸欢ú?，但现在这部分经费基本没有了，基本都要自负盈亏，有些甚至要求盈利?！?/p>

他说，在行政化管理让市场化运作受限的背景下要求赚钱，这让期刊管理团队疲于应对?！昂苣丫蚕滦睦此伎枷乱徊皆趺醋?，怎么吸引好的稿源，只能做好眼前的事?！?/p>

“我们的主管部门是要求期刊上缴利润的，而且每年的指标都在增长。”一份材料领域核心期刊的负责人周木(化名)告诉科技日报记者，“在我们这里，期刊被当成一个创收的部门。”

受行政管理和利润指标双重约束的期刊很难放开手脚发展?！跋裎颐钦庋脑又臼杖胫饕堪婷娣?，但也不太可能一直提高版面费，这样就更难吸引到稍微好点的稿源了。现在这种状况下，更不太可能扩充团队，去做更多事情，只能得过且过?！敝苣舅?。

周木所在的这类期刊虽艰难，但大多依托一个行业或挂靠在掌握一些资源的院所、行会下面，尚能勉力维持，还有一部分大学学报类期刊的质量和生存更是堪忧。

“中国大概有500种大学学报，这类期刊在中国知网分类体系里被归为科技综合类刊。历史上看，它们主要功能是为所属高校服务，专业定位模糊，往往成为教师晋升、研究生毕业借用的工具，要提高它们的质量很难?；褂锌赜?科技’这类期刊，也是同质化严重，很难办出特色?！焙嫠呖萍既毡钦?。

“这类期刊的诞生有其历史背景。上世纪80年代，国家为了落实知识分子政策，解决出书难、发表成果难的问题，创办了一批这类期刊。它们现在已经完成历史使命，如果一些期刊论文质量和办刊经费都难以为继，应该设计合适的退出机制?！焙衔?。

生难死也难 期刊难以集群发展

但期刊退出并不容易?！扒傲侥暌恢倍妓底疲闪⒍懒⒊霭嫔?，但好像刚开始就结束了，我们去年就准备了材料，后来就没动静了?！敝苣舅?。

“因为刊号需要严格审批，所以它成为一个稀缺资源。很多质量差的期刊不愿意退出?！焙治觯行┢诳呕虬婷孀鋈?，而承包这些期刊的人当然是以赚钱为目的，搞起了买卖版面的交易，根本不看论文质量，错误百出。

更有甚者，造假情况也不少见?！拔颐窃瓯ㄒ桓鼋小督ㄖ挪返钠诳?，我们还在做创刊准备时，社会上就有不法分子假冒该刊编辑部，大张旗鼓开始卖版面、出假刊，有不少人上当。”胡升华觉得这样的问题能够出现，说明市场秩序非常混乱。

胡升华介绍道，近年来每年获批的新刊约50种，远不能满足学科发展需求?！跋氚炜牟灰欢ò斓昧?，办不好的也死不了。生也难，死也难?！?/p>

“刊号成为稀缺资源，有的人想办期刊，有热情、有能力，但就是申请不下来刊号?！敝泄蒲Ъ际跽铰匝芯吭貉芯吭蔽湟纳礁嫠呖萍既毡钦撸斓貌缓玫钠诳?，可以把刊号有偿利用起来，将期刊经营权“转让”出去，一样可以赚钱。

武夷山认为，国内科技期刊品种的数量增长与科技论文产出量的增长严重不匹配。他说，根据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去年统计结果，中国科技人员在中国科技论文统计源期刊上发表了49.42万篇论文，在SCI收录期刊上发表了32.42万篇论文，即国外发表量占国内发表量的2/3左右。

“假定我们的科研人员一篇稿子都不往国外期刊上投，假定每种期刊的平均发文量不变，则国内质量较高的科技期刊总量要比原先增加约2/3才能满足科研人员的发表需求。但在目前这种期刊管理体制下这是不可能的?！蔽湟纳剿?。

胡升华分析，市场化不足严重制约了我国科技期刊集团化、规?；⒄沟缆贰?/p>

据此前发布的《中国科技期刊发展蓝皮书(2017)》统计，我国科技期刊的主管、主办和出版单位较为分散，5020种期刊共有1375个主管单位、4381个出版单位。平均每个出版单位出版1.15本期刊，仅出版1种期刊的出版单位就有4205家，占期刊总数的84%。

“期刊都有主管、主办、出版单位，且受属地化管理，刊号资源流动极为困难，尚未形成优胜劣汰的动态调整机制?！笨蒲С霭嫔缱芫砼肀缶倮浅霭嫔缭胗胫泄蒲г阂患彝獾匮芯克献?，对该所一份科技期刊进行升级改造，要将期刊出版单位变更为“科学出版社”，却遭遇阻碍。

“期刊是属地管理，我国相关规定要求出版单位与主要主办单位必须在同一地区，出版单位不是当地单位怎么行？”彭斌说，这份合作只能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