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比亚迪”掀起的这场亿元级广告诈骗奇案，仍在持续发酵。

7月16日下午，上海市静安区，一家卷入“比亚迪”广告诈骗案的广告公司办公地，卷入此案的4家广告公司——竞智、速肯、威瑞以及雨鸿，接受了包括澎湃新闻在内的媒体采访。

在采访过程中，前述4家广告公司负责人向记者展示了多份他们和“比亚迪”往来的文件复印件。这些广告公司坚称，深度卷入此案的神秘中间人李娟，无论她是不是比亚迪的员工，她在过去3年中，带来的巨额比亚迪广告订单，应该是真实的。

上海竞智广告有限公司王姓CEO直言：现阶段广告商无意追责李娟、纠结她是谁，而是要求比亚迪总部认账，支付工程款项。

与会的速肯、威瑞对此亦表示认可。上海雨鸿表示，该公司呼吁比亚迪，以积极的态度来处理广告商的诉求，希望可以协商解决。

总部位于深圳的电动车制造商比亚迪股份有限公司（002594，比亚迪），也自称是受害者。

7月16日早间，比亚迪发布澄清公告称，李娟及网传的“陈振宇”非比亚迪在职或离职员工，比亚迪从未授权上述人员以比亚迪名义从事经营活动。李娟的上述行为损害了相关方的利益，也给比亚迪的声誉带来较大伤害。比亚迪作为受害方，将与各方一起积极配合警方调查。

不过，在发给广告商的告知函中，深圳比亚迪的口气已经留出余地。比亚迪称，愿意与相关公司沟通，并按照警方针对事实和金额的核查认定，与相关公司商讨合理解决方案。

由李娟提供的“上海比亚迪电动车有限公司”营业执照复印件。（广告商提供）

广告商再谈离奇骗局，为什么认为比亚迪“不可能不知情”

此前的7月12日午间，总部位于深圳的电动车制造商比亚迪，在官方微博发布《关于李娟等人冒用比亚迪名义开展相关业务的声明》称，李娟等人在上海浦东世纪大道国金二期租赁办公场所，使用上海雨鸿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名义，对外声称是比亚迪派出机构（下称“国金比亚迪”），同时李娟冒用上海比亚迪电动车有限公司市场部总经理的身份，伪造比亚迪多枚印章，以比亚迪名义，与多家单位及机构展开广告宣传类合作。

比亚迪在声明中强调，李娟等人冒用比亚迪高管身份，用伪造的比亚迪印章与任何单位或机构签署的合同，比亚迪均不知情，也与比亚迪无关。

这在汽车广告圈引发极大关注。因为在过去3年中，有多家广告公司跟李娟方面合作，从事比亚迪的品牌推广活动，而其中，大部分广告商尚未拿到相应的业务款项。

7月12日晚间，上海竞智广告有限公司发布一篇名为《人BY脸，天下无D》的文章称，比亚迪声明中认定的合同诈骗行为长达三年，涉及至少25家广告供应商，累计金额高达11亿元。竞智广告列举多份证据称，比亚迪对于李娟所开展的市场推广活动不可能不知情。

7月16日下午，多家涉案广告公司负责人坚称，比亚迪总部不可能不知情，具体理由包括：

1，广告公司组织多次全国范围内、跨城市的试乘试驾活动，当地经销商十分配合；

2，广告公司落地过多次C、D级车展，帮助比亚迪现场销售汽车；同时，他们从车展主办方处得知，2017年前，主办方都直接与比亚迪总部沟通对接。此后，便开始直接对接国金比亚迪。

3，今年6月，上海雨鸿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上海雨鸿）商务总监汪晓婷、李娟及广告公司代表，曾一同去过深圳比亚迪总部。彼时，深圳比亚迪销售公司的工作人员的何宏雨、牟晓萌、孙斯闻对部分涉及到2018年上半年上海地区采购业务投放，进行了签字确认。

“比亚迪”与阿森纳俱乐部签订赞助协议的相关说明文件。（广告商提供）

此外，上海雨鸿方面表示，上海雨鸿通过李娟与阿森纳俱乐部牵线，落地了比亚迪宣布赞助英超足球俱乐部阿森纳的活动，时间长达3个季度。

据出席上述活动的王姓CEO表示，比亚迪集团公关部部长李巍出席了活动，参与签约，并留下了现场照片。

在7月16日接受采访时，有广告商现场提供了一份邮件复印件，据称来自李娟此前使用的笔记本电脑。通信一方为比亚迪集团跨国度多部门，另一方则为一名备注名为“汪晓婷”的QQ邮箱，彼此之间，多次就赞助阿森纳项目落地展开沟通。

广告商称，通过复原李娟电脑而得到的邮件，地址显示，一方为署名“汪晓婷”的qq邮箱，一方为byd的官方邮箱。

李娟的身份疑点：“与深圳比亚迪的联系中，对方均称呼我为汪总”

受访广告商普遍认为，李娟应该是比亚迪一方的代表。

7月16日，有在场的广告公司相关负责人回忆，2016年初，李娟以上海比亚迪华东区总经理与他们展开接触。在随后的尽调时，李娟提供了上海比亚迪电动车有限公司的营业执照复印件，“我们当时去了对方的办公地址（国金比亚迪），有logo，也有十余名各司其职的员工，感觉挺正规?！?/p>

在过去3年中，李娟与多家广告公司签单。

7月16日，卷入此案的4家广告公司负责人展示了大量合同，主要涉及在国内多地召开的试乘试驾会议，CD级别城市车展，以及与英超阿森纳足球俱乐部的合作协议等，合同签署时间最早可追溯到2016年8月。

上述合同均盖有“上海比亚迪电动车有限公司”字样的印章。对此，比亚迪此前已经表态，上述印章为李娟本人私刻。

不过，多位广告公司负责人对此并不认可：签章还在警方手里，“我们都没得到消息说是假的。”

上海雨鸿相关人士还提到，上海雨鸿进入比亚迪集团采购库的经历，让她对李娟的身份深信不疑：有一天，李娟提出推荐上海雨鸿进入比亚迪集团供应商库，随后与自己的上线进行了电话沟通。随后不久，上海雨鸿就进入了比亚迪集团的供应商名录库当中。在这期间，并没有要求上海雨鸿提供营业执照原件，比亚迪集团也没有电话和她核实过。

但李娟的“比亚迪代表”身份，也并非全无疑点。

几位广告公司负责人表示，除了2016年早期接触过李娟，对方给出抬头为“上海比亚迪电动车有限公司华东区域市场部总经理”的名片外，李娟再未给出相关名片，并一再表示要低调。

对此，上海威瑞广告有限公司阮姓副总裁表示，李娟当时对外声称，自己和比亚迪集团原有的营销团队存在竞争关系，正在自立门户。

阮姓副总裁在现场出示的一份有“李娟”字样签名，且附有指纹的声明中还提到，在与深圳比亚迪的联系中，对方均称呼“我为雨鸿汪总或汪总，实际对方联系人都知道我们上海比亚迪电动车公司的负责人李娟?！?/p>

阮姓副总裁称，这份声明他亲眼见证李娟签字、按手印。

汪晓婷称，今年7月9日，是她首次前往深圳面见比亚迪集团人士，对方在得知她的姓名后，竟然要求她出示身份证原件，验明正身。这让她十分诧异，因为自己的身份证从未离身，“李娟向我承认过，她曾经以我的身份证号，登记进入比亚迪集团总部?！?/p>

按汪晓婷的说法，根据上述复原得来的文件，李娟以“汪晓婷”名字留下的电话号码，实际为李娟在名片上的联系方式，广告商们都知道的。

广告商称，亲眼目睹李娟签字画押的情况说明。

广告公司：现阶段无意追责李娟，希望比亚迪支付款项

不过，即便对疑点，广告商也很难断定李娟骗了他们。

多名广告商告诉澎湃新闻记者，他们并未给过李娟好处，因为他们本身也没收到多少钱，实在无法理解，李娟如果是骗子，她图什么？

如今，按广告商对澎湃新闻记者的说法，李娟近日已经以1200万元的房产来源不明为由，向警方“自首”。接下来，广告商将向谁追款。

在7月16日的采访中，上海竞智广告有限公司王姓CEO直言：现阶段无意追责李娟，纠结她是谁，而是要求比亚迪总部认账，支付工程款项。

与会的速肯、威瑞亦表示认可。上海雨鸿还呼吁比亚迪，以积极的态度来处理广告商的诉求，希望可以协商解决。

此前，上海竞智广告公司以官微刊文《人BY脸，天下无D》，披露了围绕李娟、国金比亚迪、比亚迪集团之间的10余亿元广告营销费用争端。

比亚迪的态度也有所松动。

7月16日早间，比亚迪发布澄清公告称，李娟及网传的“陈振宇”非比亚迪在职或离职员工，也不是比亚迪董事、监事或高级管理人员，比亚迪从未授权上述人员以比亚迪名义从事经营活动、代表比亚迪签署合同。李娟的上述行为损害了相关方的利益，也给比亚迪的声誉带来较大伤害。比亚迪作为受害方，将与各方一起积极配合警方调查。

不过，深圳比亚迪在官方微博公布的发给广告商的告知函中的说法是，比亚迪是案件受害者，已经报案，望有关公司尽快报案；比亚迪愿意与相关公司沟通，并按照警方针对事实和金额的核查认定，与相关公司商讨合理解决方案。欢迎相关公司联系比亚迪，当面沟通，即日实行预约，并由比亚迪集团采购部总经理接待。

7月16日，王姓CEO代表出席的广告商回应称，上午收到上述告知。目前几家公司高管还在商量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