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人大代表、浙江省监察委主任刘建超接受新京报专访

监察体制改革将向街道乡镇延伸

昨日下午，全国人大代表、浙江省监察委主任刘建超接受新京报记者专访时表示，在浙江省监察体制改革试点过程中，所取得的经验与监察法草案百分之百一致。未来，浙江监察体制改革将在试点基础上，进一步完善监察法实施细则，同时将监察改革向街道乡镇等基层延伸。

数说

浙江省监察改革试点的具体实践中，实现了由监督狭义政府到广义政府的转变，改革前全省行政监察对象38.3万人，改革后全省国家监察对象70.1万人，增长83.02%。

截至2018年3月11日，浙江省共对292名被调查人员采取留置措施，办结案件中被留置的主要监察对象100%被移送起诉。未采取留置措施直接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的有172人。浙江省监察委成立以来，已审查调查厅级干部28件29人，其中涉及职务犯罪8人，同比增长60%?！踅ǔ?/p>

谈试点

试点经验与监察法草案百分之百一致

新京报：目前正在审议的监察法草案中，有多少内容和浙江监察改革试点取得的经验一致？

刘建超：我觉得是百分之百一致的。试点过程中本身就是从认识到实践，到再认识再实践，反反复复的全过程。最后把三个省份(北京、山西、浙江)的重要试点经验，在这个基础上再加强认识，纳入到监察法。当然，比如说规定检察机关认为不够起诉标准的要退回，目前还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新京报：你在浙江代表团全体会议审议监察法草案时提到，与之前相比，留置后的调查时间缩短了，原因是什么？

刘建超：现在平均留置时间是42.5天。一个原因是法律要求必须在三个月内完成。如果涉及犯罪，还要为移送争取更多时间，要加快进程。过去人少，效率可能会低一些，现在一个案子(监察委)可能派二十或三十人。目前我们从检察机关转隶过来1000多人，人员力量在增加，办案效率在提高，经验也越来越丰富。

谈留置

全程录音录像 不会一宿不让睡觉

新京报：留置期间，律师能否介入的问题受到关注，对此你怎么看？

刘建超：为什么不允许律师介入？律师介入是法律援助，这是刑事诉讼法规定的。刑事诉讼法是对司法机关的约束，监察机关不是司法机关，不受刑事诉讼法制约，它行使职责的依据是国家监察法。

第二，涉嫌职务违法和职务犯罪的案件类型多数是贪污受贿。在调查过程中与一般刑事案件不同，刑事案件更多强调物证和人证，这类案件多是言辞证据。我们最担心的情况是被调查对象串供，对证据进行转移和毁灭等，这会导致调查工作很难推进。这时如果律师介入，会使调查工作变得非常复杂，可能影响进程。很多国家都是类似做法。

第三，权益保障问题。留置是监察调查手段，与司法强制有根本性不同。监察制度安排有非常严格的规定，比如被调查对象进去后会告知其相关权益，饮食、居住、医疗，必要的生活设施完全有保障，也不会发生大家担心的体罚情况。因为讯问时间有规定，不能超过几点钟；调查时间有限制，不会一宿不让睡觉，要保证休息和安全。有人要服用药物，都是定期供应，每天量血压。

如果有人在法庭上提出被虐待，我们可以调出24小时录像。从留置第一秒到解除留置的最后一秒，都有录音录像。监控录像方面有多个力量进行监督。一是调查人员，调查组内部有监督；第二是纪委、监察委有案件管理室，案件管理室要确保一切调查措施符合规定；第三，在浙江的实践中，公安机关要同时派人监督。也就是说，一块大屏幕在墙上，调查组在看，监察委内部的案件管理室在看，公安部门也在看，这就使虐待体罚等情况不可能发生。

万一发生类似情况，第一要即时制止，第二要上报，第三对相关责任人进行处理。目前来看，浙江留置292人，没有任何人对留置期间的权益提出抱怨。

谈批捕

批捕前要审核证据和起诉意见书

新京报：从留置到逮捕的衔接，包括检察院将案件退回后从逮捕到留置的衔接上，是如何操作的？

刘建超：先解除留置，再实施逮捕，基本上在同一天完成，实现无缝衔接。监察委做出移送决定，经过党委会批准，根据被调查对象所涉嫌的犯罪事实，决定对他的案件移送检察机关起诉。检察机关事先跟监察机关对接，对有关证据材料和起诉意见书进行审核，认为符合逮捕条件我们就解除(留置)。在审查起诉意见时，如果说可以接收了，我们就办理(相关手续)。

目前没有出现这样(指检察院将案件退回监察委)的情况。现在调查过程中证据是非常确凿的。如果经过仔细审查，认为证据确实不足，确实不涉嫌违法犯罪或者不够起诉标准，就直接解除留置。

监察调查所有结果最后要在法庭上得到印证。也就是说，所有非法证据要排除，所有适用法律不正确的地方要排除。起诉和审判阶段，律师都是介入的，对留置过程中的调查手段有权过问。刚才有代表提出有没有权力调取录像，有没有权力要求监察委调查人员出庭，这些都是很好的问题，下一步会在监察法实施细则里体现。

新京报：如果案件退回监察委，你提到可以对相关人员解除留置，出现这种情况是否要对相关人员进行赔偿？

刘建超：会，要通过法律渠道。这种情况目前还没有出现，如果出现就依照监察法来办。

谈监督

监察委年度工作计划要经党委通过

新京报：监察委受到党委和人大等方面监督，你在工作中感受到的监督是怎样的？

刘建超：首先是党委的监督，实际上监察委年度工作计划都要由党委通过。我们在省纪委全会制定全年工作计划时，既涉及依法执纪，也涉及依法监察，向省委作的报告是经过党委批准的。

第二，人大的监督。之所以没人说监察委存在什么问题，是因为我们移送和留置了这么多人，包括进行政务处分的人，目前没有人对监察调查措施表示不满。

第三，我们同公安机关，同检察机关之间的相互监督。现在是以审判为中心，证据要拿到法庭上，目前来看都经受住了法律考验。

谈举措

将在试点基础上完善实施细则

新京报：下一步如何完善浙江监察体制改革？

刘建超：首先进一步完善法律体系。全国需要统一的实施细则，要在试点基础上进一步完善。实际上我们现在还在试点中，将根据中央纪委和中央监察体制改革领导小组的安排，适时结束试点工作。

第二，涉及的具体问题，比如管辖问题，一些自贸区、经济开发区，有的垂直管理单位比如中石油等，这些我们现在有办法管辖，主要是以后怎么统一的问题。到底怎么管谁来管，以后会更加精准有序。

第三，向基层延伸。现在监察委只设到县一级，下一步要往街道、乡镇延伸。监察法规定由监察委向基层派驻，比如设立监察专员、监察办公室，目前是由县监察委来处理。从浙江来讲，要根据监察法授予的权力继续向基层延伸。我的理念是，浙江省在试点过程中，就像一个人的身体，不但要把主动脉做通，还要把所有毛细血管做通。

新京报记者 贾世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