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幽灵,民粹主义的幽灵,在严重困扰欧美?！甭砜怂嫉拿跃渌坪跽谖鞣奖湮质?以英国公投“脱欧”、特朗普成功当选为标志。

某种程度上说,民粹主义是代表弱势群体的世界性思潮。19世纪俄国出了一大批“民粹主义”思想家,以托尔斯泰为杰出代表。列宁有专文批评民粹主义,认为这是千百万小资产阶级劳动群众,要求消灭封建剥削者,“同时”也要消灭资本主义新剥削者的幻想?？蠢?马克思列宁主义和自由主义有相同之处,都是主张工业化和现代化的,都反对超越阶段,反对开历史倒车。

民粹主义的背景,是工业化具有历史进步性和历史残酷性。资本主义工业化和全球化使用了野蛮手段,原始积累、殖民掠夺、世界大战、环境人口资源矛盾、精神?；?投射到人类思想中,即形成民粹主义思潮。

许多伟大的思想家、文学家、艺术家都带有一定的民粹色彩,崇尚人道主义,主张从真、善、美出发,给弱势群体以深切同情。正如马克思所说“历史与道德二律背反”,他们对资本主义在历史上持肯定态度,在道德上持批判态度,在感情上留恋田园生活,站在农民立场上反对工业化弊病,对“民族传统”“田园生活”加以美化,幻想从农业文明直接跨往后工业社会。

民粹主义思潮强调大多数,关心弱势群体,从道德角度批判资本,反对精英腐败。如果将其纳入和平、民主、法治、自由道路,就可发挥积极意义。作为精英思想的对立面,非主流思潮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制约精英腐败,减少工业化弊病。

但民粹主义如被国家权力作为“主流”推行,其后果就是开历史倒车,原因在于:急于消除工业化弊病,会妨碍工业发展;消灭商品与货币间的三大差别,会妨碍市场经济发展;反对竞争引起的收入不均,会降低社会效率。民粹主义若与群众运动结合,结果将是灾难性的,如中国的“大跃进”“文革”,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复兴,因为它们破坏基本法治,给“群众”以使用暴力的权利,不乱才怪。这点,中国人记忆犹新。

但这次的“民粹主义”,恰恰不发生在发展中国家,而是发达国家内部。2009年欧洲债务?；偈顾羌忧抗胰?随即引起各国民众和右翼政党的不满。恐怖主义袭击和难民问题,促使各国走向关门主义、小国寡民。美国大选有英国“脱欧”的影子,四个州的工会最后关头倒向特朗普。明年还有法德大选,而西方世界的“民粹主义”是互相传染的。

对“精英们”震动最大的恐怕是:金钱、权力、媒体叠加起来,竟然“控制”不了广大选民。很多政客已威信扫地,人民宁愿相信毫无执政经验的房地产商。当然,房地产商能赢得四个州工人阶级的选票也属不易。这说明民众利益不可忽视,弱势群体不可不管。精英和民众也不是天生的,而是处在不断的竞争和流动之中。腐败精英是一定要被扫地出门的;没有道德情怀和社会责任感的精英,只凭有钱有权,也算不上什么精英。

总之,西方主导的全球化在战后70年取得巨大成就后,已进入总调整阶段。中国近40年来参与全球化,总体来说是获利的,但经验教训值得仔细总结。历史已给中国带来又一次机遇:腐败问题已得到有效控制,下一步可以集中解决贫富分化、外汇、房地产泡沫等问题,以稳定和发展,为全球化提供包容性发展的新思路。(作者是中国政法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