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你也曾花了漫长的时间来解决技术上的问题？

靳尚谊：我对油画艺术的掌握也有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1979年我到德国考察，我参观的十几所艺术院校都在画素描，他们重视素描的练习，这是个打基础的事情，后来我50多岁时还在研究用光用色用笔这些基本的东西，主要就是打基础了。之后我又去美国住了一年，看到了很多欧洲古典主义艺术大师的原作。发现西方画作里的美感，我没有，西方画作里的体积感，我也没有。我个人最大优点就是能看到个人不少缺点，但是不比较是不知道自己不行的。

记者：强调观念的当代艺术如今十分活跃，那么写实油画的创新与生命力在哪里？

靳尚谊：现在有一种“观念艺术”，其实是一种“装置艺术”，它在西方世界的广泛流行是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观念艺术不是画画，它是装置、影像或者其他，这个很新鲜、很有趣，也很好做。这种现象跟人所处的社会有关系，跟人的情感有关系。但观念艺术和油画是完全不同的，画油画是按油画的规矩标准来干。不要把创新老用在口头上说，也不要用创新衡量一切，那没什么用处。对于绘画，现代主义和现实主义的标准是一样的，基础最重要，画得好就是好。

记者：作为美术教育家，你觉得美术学院应偏重于传播技术还是思想？

靳尚谊：美术学院的魅力在于给学生最扎实的基础、最活跃最前沿的思维。有些人学画画很重视舆论，我说舆论只是很少一部分人在理论界的探讨，不要把这种局部的讨论当作自己的思考，画家是不可能看着理论画画的，最关键还是把自己的画画好。学习的最终目的是能辨别一幅画是不是好——能辨别画的好坏，就一定能画出好画。

记者：画画是一个重实践的专业，但很多美院的学生受限于英文考试和论文写作。

靳尚谊：我带的博士生的方向就是中国油画研究。其实绘画本不应该有博士。一开始我就反对，但是反对没用，别的学校都做，中央美院也就做了。画家写论文是很困难的，他不是专业搞美术史搞理论的，所以现在我觉得，总体来讲，基本是“凑合毕业”。

记者：你说过画画是一个成才率很低的专业，那你建议孩子学画画吗？

靳尚谊：小孩子画画是一种天性，是不能“教”的。我的孙子从4岁开始自己想要画画，但是我从来没教过他，我就让他随心所欲地乱画，这是一种释放他对这个社会感受的方式。我对孩子说能不考艺术就不考，学画是成才率很低的一个专业。学这个专业是很冒险的，要想学成，光靠天分还不行，后期要十分努力才行。

记者：你怎么看现在社会上的美术培训班越来越多？

靳尚谊：所有的培训班都是为了赚钱。培训班可以让一个没有美术基础的人考前速成，这让美术学院招生时都选不准了。现在连附中都办考前培训班了，我觉得问题严重极了，本来高考是应试教育，先背书然后考，只有绘画美术不是应试教育，因为画得好不好，一看就知道，结果现在也成了应试教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