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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德:不管走多远,都不能忘记为什么出发
——访全国政协委员王承德
这段时间,由《平凡的世界》持续发酵的话题不少,人们将目光重新移至这部巨著里阐述的西北广阔农村,在品尝记忆的同时回味着自己的青春:纯真炽烈的爱与恨,不轻易让步于命运的用力拼搏,在苦难锤炼中的涅蓜与升华……
王承德也是这样。白天看病开方子、搞学术研讨已经很忙,但他还是抽空坐在电视机前看完了这部剧,情节常令他眼眶湿润。对于剧中的故事,王承德感同身受。“现在有些年轻人追求名利和虚荣,而我们年轻时追求的是理想??吹绞煜さ奈鞅迸┐?,少安两口子以长兄的责任撑起一个家,还将一切都让给别人,岁数大一些的人很难没有共鸣和感动,因为这就是我们年轻时的经历。”
王承德出生于1947年的甘肃靖远县。年少时,农村最大的问题是缺医少药。“那时候最怕的是传染病,猩红热、麻疹、伤寒、痢疾不时爆发。记得在一场猩红热中,村里一下子殁了几个孩子。”
县乡里几个郎中是秀才出身,满腹经纶、医术高明。“尤其是一位本家爷爷,在甘肃省中医院工作,医术高超,几副药就治好病,有病人来了把一把脉,他就能说出血压是多少。现在我看病多了,也可以做到这样??傻笔蔽揖醯弥幸郊蛑碧衿媪?。”对医生心怀着“萌萌”的崇拜,他在内心确立了一生追求的方向。
人民公社、大跃进、三年困难时期和文化大革命……青少年时代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掠过,王承德在时代的列车上经历着变化、选择和争取。当时社会动荡,但他坚定认为人活着就要有理想有抱负,不做浮萍。
所幸王承德家祖辈都是读书人,代代受儒家传统影响,对各种“运动”并不轻易盲从跟风。“我祖太爷、太爷、爷爷、父亲都崇尚儒家思想,从小教育我们做人要爱国、爱家、爱人、诚实、勤奋、敬业、善良、正义。其实不仅我们家这样,周围邻居也是这样教育孩子的,这种家风熏陶对我们影响很深。”
“家里再困难,也不能当‘瞎子’”。王承德父母执意让8个孩子都读书。为了减轻家里负担,王承德早早做了决定,把考大学的机会让给学习成绩好的哥哥和弟弟。
“我想直接报考省卫校。一来当大夫是我的梦想,二来读卫校不用自理学费,减少一大笔家庭开支。”1964年,17岁的王承德到了兰州,在甘肃省卫生学校读书,看似离梦想近了一步。但很快“文革”来了,???、串联、闹革命……世界突然闹哄哄的。
“叫我批斗老师不可能,说谎不可能。我站在了同情老师的角度,于是被扣上‘修正主义苗子’、‘保皇派’的帽子。”
干脆躲进小楼成一统,潜心学专业吧。学校隔壁就是甘肃省人民医院,王承德自己联系了实习,在医院一待就是两年,转遍多个科室。医生们看着他觉得奇怪,学生们都“闹革命”去了,怎么还有人跑来学习?
1968年学校复课后,王承德面临择业。当时的分配原则是“四个面向”:面向工厂,面向基层,面向边疆,面向农村。班上有两个分配到甘南藏族自治州的名额。甘南当时是偏远落后地区,交通不便、语言不通等问题令大家不得不掂量去还是不去。王承德想,反正都得有人去,所以自己报名去了甘南藏族自治州。
到甘南后他又面临两个选择,自治州的麻风病医院和碌曲县郎木寺卫生院。“当时人们谈‘麻风’色变,都怕传染不敢去,我去了。”
说一点儿不怕是假的。但王承德这样说服自己,“我的追求不是当医生吗?现在终于有条件当一名真正的医生了。”他学微生物时,了解到麻风病的致病菌是麻风杆菌,和结核病的结核杆菌是一类菌。当时很多细菌都培养成功了,唯麻风杆菌在世界上尚未培养成功,他就想和同事们在医院建一个实验室培养麻风杆菌。
在荒凉僻静的高原上,他被同事们亲切地称为“小王”。“小王”年轻谦和,做什么都兴致勃勃。白天入户巡回医疗,做麻风病普查工作,有暇还组织医院小乐队拉二胡唱歌,自学外语和中医。他买了不少中医书籍,在宿舍墙上挂了中医针灸图谱、药性赋、汤头歌诀等背诵。“如果命运肯垂青我,也许这辈子能让我到大城市继续丰厚学养,如果不行,我就在这儿干一辈子医生。”王承德说,这就是他当时的想法。
1976年,医院实验室建起来了,培养麻风杆菌的梦想眼看就要实现了。一天上午,正在夏河县美武公社普查麻风病的王承德接到通知,州里有一个推荐工农兵上北京中医药大学的名额,通知马上报名。医院组织56名职工投票确定人选,结果“小王”全票通过。命运之神真的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当时王承德29岁,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他没想到此生还能上大学。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份失而复得的喜悦,做一名中医的理想渐次丰满。只身跑到北京读了四年书后,他孜孜不倦向学业高峰攀登,直至考上中国中医研究院广安门医院的研究生,人生轨迹由此改变。现在,已近古稀之年的王承德已成“国家名老中医”,享受国务院政府津贴。
“时令已快到惊蛰,雪当然再不会存留。”有心人不会迷失在生活的坐标轴里。每年春节,王承德都回甘肃老家过年,在老房子里和亲友们合影留念。在这平凡的世界里,不管走多远,他都没有忘记过为什么出发。
“回首我的青春,是以奉献为主。想国家多,想別人多,想自己少,‘天道酬勤’在我身上有验证的,人生就是奋斗向上的一生,现在我还继续往前走,不断学习,完善自己。”他说。
编辑:邢贺扬
关键词:王承德 西北农村 青春梦想 《平凡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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