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基督宗教中的羊

　　2015乙未羊年，新年祝福的好话最好的当从羊身上找。在我国古代，吉祥与祥和的“祥”字本是“羊”，可见有“羊”的地方才会“吉”才会“和”；至于“美”与“善”，以及两者在尘世生活中的结果“幸”，哪一个能没有“羊”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義”字，更不用说了。在西方，羊的形象尤其深入人心，并在基督信仰中获得了一种独一无二的象征意义。

　　羊第一次在圣经中露面，却与一桩罪案有关(参《创世纪》第4章)。离开伊甸园后，亚当和厄娃（又译为夏娃———编者注，下同）育得两子，长子加音（又译为该隐）务农，次子亚伯尔（又译为亚伯）放牧。他们各自用自己的劳动产品祭献给天主，加音用谷物一类，亚伯尔用头胎中最好的小羊?；蛐硐裎夜湃怂档?ldquo;羊大为美”的缘故，天主也以亚伯尔的祭品为美，却不喜欢加音的供奉。加音因此起了嫉妒的心，于是“罪伏在他的门口”，好似恶狼一般。加音本可以克服他的罪，驯服自身的狼性，与亲弟不至于有你无我，你死我活。但他却放任自身内的罪恶和狼性，最终一发不可收拾，竟至把牧羊的小弟弄死在田地里。大地第一次见证了人血的倾流，并向天主倾诉加音的罪状。亚伯尔没有了，天主便找加音要人，加音回答说：“我难道是我弟弟的看护吗？”加音为自己的罪恶辩护说出的这句话，似乎从反面告诉我们：人要得到真正的和平，哪怕是个人的和内心的和平，都须与他人互相认同，乃至于互相爱护。

　　羊的再次出现，与亚巴朗（又译为亚伯拉罕）接受考验有关(参《创世纪》第22章)。因着天主的恩许，亚巴朗奇迹般地得了个儿子依撒各，但令人惊奇的是，天主让亚巴朗将他的宝贝儿子祭献给他。令人更为惊奇的是，对天主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亚巴朗却不问任何的缘由：既然认定是上天的声音，执行就是。但就在亚巴朗活祭儿子，举刀砍去的危急时刻，天主通过天使指出了一个新的方案——用羊来代替他的儿子，祭献给天主。其实，在毫不迟疑地举刀砍向儿子的那个刹那，亚巴朗事实上已完成了真正意义的祭献。祭献的本质是服从，所谓服从胜过祭献是也。而要深究服从的奥义，又不得不回到伊甸园的那次最早的背叛，那次背叛开启了知识的先河。亚巴朗用羊代替儿子祭献给天主，也就是把无条件的信任和服从祭献给天主。对罪恶的救赎不可能发生在有条件的知识内，却可能发生在无条件的信任和服从里，尽管这种做法会危害到自己的生存甚至丧生。

　　令以色列人记忆最深的那次出埃及得解救，也与羊有关，那就是著名的“逾越节羔羊”(参《出谷纪》第12章)。以色列人被困在埃及为奴，天主要让梅瑟（又译为摩西）去解救他的百姓，埃及的法老自然不会放他们走，于是天主让以色列人在一个约定的日子宰杀羔羊，并让他们把羊血涂在房屋的门框和门楣上。是夜，埃及国内一切首生的（长子）都遭杀害，只有以羊血做了标志的人家，即以色列人才免于灾难。见此惨状，法老只好放人，以色列人从此走向自己的福地。从此以后，“逾越节羔羊”也成了以色列民族的解放记忆，以此形成的祭礼也成了他们身份认同的标志。

　　《旧约圣经》有关羊的富于意义的记述和描绘还有很多，这些形象及其寓意都为后世的基督徒继承，并融入到他们对自身信仰的理解里。但对基督徒而言，羊的形象更多是与他们信仰的救世主耶稣基督联系着。

　　保禄（又译为保罗）的书信成书最早，他在给格林多人的书信中这样写道：“我们的逾越节羔羊基督，已被祭杀作为牺牲。”（格林多前书5:7)保禄说这话，意在告诉那些格林多的信徒，他们因信基督已过上新的生活，就像以色列人因“逾越节的羔羊”而脱离埃及人的奴役，获得自由那样。格林多人也因此懂得，他们的自由和新生活是在被祭杀作了牺牲的基督那里获得的，基督就是他们新的逾越节羔羊。

　　与此类似，《若望福音》（又译为《约翰福音》）开始也借施洗者若翰（又译为约翰）说耶稣是“天主的羔羊，除免世罪者！”（若望福音1：29）。但“天主的羔羊”与“逾越节的羔羊”所表述的意义显然不同，“逾越节的羔羊”像我们说过的那样，与《出谷纪》（又译为《出埃及记》）记载的以色列人出埃及有关，是一种由天主而来的解放或得救。而“天主的羔羊”则关联着先知依撒意亚（又译为以赛亚）说过的话：“他受虐待，仍然谦逊忍受，总不开口，如同被牵去待宰的羔羊……他为承担大众的罪过，作罪犯的中保，牺牲了自己的性命，至于死亡，被列于罪犯之中。”（依撒意亚53：7，12）在这里，“天主的羔羊”说出了羊的品德：温柔、担当、顺从、牺牲、圣洁等等。

　　到了《默示录》（又译为《启示录》），基督作为羔羊的形象更为突出（参4章到7章）。《默示录》中充满各种动物的形象，但在所有的动物中，表面看起来最为无力的、任人宰割的，甚至在被杀时也不发声的羔羊，却获得了最高的荣耀。在这里，或许可以看出基督信仰中具有一种羊的宗教品格：以善胜恶以及非暴力。这种品格告诉人们：人世间的恶永远无法以同样沾染了恶势力的暴力去推翻和清除，恶只能在承担恶并且蒙受恶果的种种痛苦和不幸中，甚至在自我牺牲中才可能获得转化，获得救赎。以善胜恶可以说是一种不可能的可能性，是一种非革命的彻底革命，是一种以爱仇的方式去化敌为友。具有羊的品格和面貌的人，在基督徒看来第一个当然是耶稣，其后的追随者有亚细细的方济各、马丁·路德·金、小德兰、曼德拉……

　　然而，在有羊的地方的四周，总有些闪着威胁和利诱眼光的狼群，它们伺机统治这个世界，希望为这个世界制定属于它们的狼法。在基督宗教的历史里，狼的足迹也并不少见：十字军、火刑柱、基督徒之间的争战、基督徒与非基督徒的争战。这些，都与基督信仰中羊的宗教品格相去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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